《聊斋故事》狐老师

大千世界 199 0

  原标题:《聊斋故事》狐老师

  圣人尚且“不耻下问”,何况一般的读书人!如果自以为是,固步自封,必定得不到进步,人们千万不能忘了这一点。

  话说临淄东山有个姓郭的书生,喜爱读书却不找人指教,虽说已有二十多岁,别说文章做不好,连字也常常写错。

  他家附近都是崇山峻岭,前些年忽然出现了狐狸精。放在书桌上的书卷,常被狐狸胡涂乱改,自己写成的文稿,有时竟被狐狸精涂抹得看都看不清。郭生恼怒万分,却又无可奈何。

  有一天,他翻捡出二十多篇得意习作,打算抽空到远处去向名流请教。第二天早晨起床一看,所有的文字几乎都被浓浓的墨汁涂光了。自己多日的辛劳一下子付诸东流,如何叫郭生不气恼?

  郭生有个朋友姓王,有事来到东山,看到郭生涂抹得一塌糊涂的文本,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。郭生皱紧了眉头,把狐狸精作祟的事说给王生听,他又拿出些残剩的习作,一一指给王生看。

  

《聊斋故事》狐老师-第1张图片-大千世界


  王生接过来细看,发现涂去的都是噜嗦多余的文字,惊讶地说:“呀,这个狐狸精倒是个老手,涂得极为精当。仁兄不应烦恼,应当高兴才是。依小弟之见,仁兄不妨以它为师。”

  王生这么一说,郭生再恼火也不好说什么,只是将话题一转,谈起别的事。

  过了几个月,郭生偶然拿起以前的习作看看,发现狐狸精涂抹得有道理。他想了想,又写了两篇摊在书桌上。

  天亮后跑进书房一看,文章果然又被涂抹过了,再将涂抹过的文章一读,果然比原先写得好多了。王生大喜,以后便常常写些文章让狐狸精涂改。

  一年多下来,狐狸精涂改得越来越少,后来不再涂了,只是用浓墨画上大圆圈。

  郭生感到奇怪,拿了文稿去给王生看,王生看了不住地点头,说:“仁兄的文章已是今非昔比,今年定能考取秀才。有狐狸精做老师,真是老大的福气。”

  这一年郭生去应试,果然考进县学,他对狐狸精感激不尽,经常买些食物放在书桌上,供给狐狸精食用。狐狸精也不客气,常在夜深人静时将供品吃个干净。

  以后买来刊印的科考好文章,他自己都不挑选,只是放在书桌上,由狐狸精选定。他的文章在狐狸精的指点下越写越好,凡是参加府、县两级考试,总是名列前茅,秀才们纷纷对他刮目相看。后来参加乡试,还考取了副榜贡生。

  

《聊斋故事》狐老师-第2张图片-大千世界


  那时有两个名人,写出的文章人人称颂,郭生好不容易弄到他们文章的抄本放在书桌上,狐狸精居然把整碗的墨汁泼在上面,几乎看不到上面的文字。他又自己拟题模仿着构思写作,自己看了十分得意,不料都被狐狸精涂抹了。

  郭生暗想:狐狸精的文才大概至此为限,自己受它指点再也不会有长进,不再受它指点也罢,好好学习名人的文章便是。

  那两位名人的文辞虽然华美,却没有多少实际内容,后来朝廷为整顿文风,将误人子弟的名人拘捕。郭生十分惊讶,不得不佩服狐狸精有先见之明。

  后来他写文章,构思布局十分严谨,可是偏偏不入狐狸精的眼,常被整篇抹去。

  他又思量开了:自己在考场上写的文章总是数一数二的,何尝由狐狸精代劳?如今自己的精心之作,怎么总给狐狸精看得一钱不值?看来狐狸精毕竟不是自己的同类,也只懂些皮毛!转念一想:说不定狐狸精确有真才实学,不然的话怎么将名人的文章全涂了?

  郭生思前想后,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他便将从前狐狸精画了不少圈的佳作拿出来重抄一遍,临睡前依然把它放在书桌上。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,上面的文字全被涂掉了。

  郭生笑着说:“从前的好文章,现在又说不好了,这可真是胡闹!”

  打这以后,郭生不再相信狐狸精,也不再给它上供品。他又将要读的书放进书箱锁起来,不再劳狐狸精为他选要读的文章。

  第二天他去开书箱,打开之后大吃一惊,箱子的锁没人动过,书卷上却画上了许多道粗逾手指的墨杠,书卷的封面上有四道杠,第一章上有五道杠,第二章有五道杠。只怕是它不高兴画了,后面的文章上没再画杠。

  

《聊斋故事》狐老师-第3张图片-大千世界


  从此以后,狐狸精不来了,郭生也觉得安稳,因为再也没有狐狸精来跟他过不去。

  县学考试的时间又到了,郭生兴冲冲地去参加考试。以往的考试他总是名列前茅,他总以为这次准是差不了的。谁知考试的结果公布出来,他的名字竟在第四等中。

  郭生怎么也不相信,从前总是第一等,这次怎么退了这么多?莫非宗师不识货,错将珍珠作鱼目?

  以后他又去参加了两次考试,连第四等都没考上,落入第五等中。这下子别说他自己沮丧万分,连同窗们都感到惊讶,昔日的佼佼者,如今怎的江郎才尽?

  他猛地想起狐狸精在他书卷上画的杠,先是四道,后面是两个五道,原来如此!

  这时郭生方才懂得“满招损,谦受益”的道理,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不迭。他又设下供品,希望狐狸精再来,许多日子过去了,一直不见狐狸精前来享用。

  唉,由于骄傲自满而当面错过良师的,又何止郭生一个人啊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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