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死关头,毛主席用四块银元虎口脱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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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建党95周年献礼作品《红船》(节选) 黄亚洲 著

  1927年9月9日清早,毛泽东从安源出发,经浏阳奔赴江西铜鼓,去领导当地的秋收起义。这天他穿了一身白色绸褂子和长裤,凉帽遮脸,商人打扮,一路走得飘飘洒洒。他当时正顶着白花花的烈日,走近浏阳张家坊一家供应膳食的小客栈。客栈的屋檐诱人地悬着一个大大的“酒”字招贴和一个大大的“鱼”字招贴。

  客栈主人闻着脚步,老远就挥手打招呼:“天热,歇歇脚啰!客人来碗姜盐黄豆芝麻茶?”

  毛泽东抓下凉帽扇一扇,说:“肚饥了,吃饭!”

  “有鱼!好吃不过鲫鱼脑袋鲳鱼嘴,鳊鱼肚皮鲢鱼尾!凡鱼,本店应有尽有,客人任挑任点!”

  毛泽东走进遮阳篷,拉开木凳刚坐下,便惊讶地听见一片由远而近的嘈杂之声,回脸一看,不由更惊。那是一伙短衣短衫的团防局清乡队的团丁,挎着长枪短枪,一路喧喧嚷嚷而来。

  

生死关头,毛主席用四块银元虎口脱险-第1张图片-大千世界


  油画《毛主席去安源》。这一时期,毛泽东活跃于湘赣边界,参与并领导了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、秋收起义等中共历史上一些列的重大活动。

  “通通检查!”团丁队长冲着客栈喝令,“省政府唐主席有令,严防共产党中秋节暴动!共产党嫌疑分子,一律处死!这里有共产党嫌疑分子没有?”

  “没有没有,”客栈老板忙说,“只有几个吃鱼的客人。”

  “我看你就不像个吃鱼的!”团丁队长忽然看定毛泽东,脸上的两条眉毛一下子拧成了一条,“你是吃肉的!你是专吃我们国民党肉的共产党!”

  毛泽东站起来,客气地点点头:“官长,鄙人不是,鄙人是做生意的。”

  “生意?卖枪还是卖刀?还是卖小娘子的?”

  “鄙人做棉布生意。”

  “哈哈哈,”满脸络腮胡子的团丁队长冲天大笑,“好呀好呀,棉布生意! 我们这支队伍不缺做烟土生意的,大烟天天能过瘾,我们也不缺做稻米生意的,肚里从不欠板油,我们这帮弟兄,好歹就缺个做棉布生意的。天要凉了,弟兄们正愁少几套团服,这不,棉布老板说来就来了,我好福气啊,瞎猫都能撞上死老鼠,哈哈哈哈!”

  团丁们跟着大乐。团丁队长说:“你姓什么?总不会姓鼠吧?”

  毛泽东说:“鄙人姓石。”

  “石老板,隔壁就是布店,请!”团丁队长举手推毛泽东,一直把他推到村街上的小布店门口。

  几匹黄褐色和黑色的布匹很快就被勒令搬到柜台上,嘭嘭地响。毛泽东镇静地面对布匹,尽管他对这一突发事件心中完全无数。

  无论如何不能慌张,他对自己说。

  “怎么样?”团丁队长拍拍毛泽东的肩膀,手势很重,“请石老板写个条, 先从这家店号里赊几匹布?”

  毛泽东沉吟一番,说:“这个,这个,是不是允鄙人先回长沙,与本号老板磋商一二?”

  团丁队长听罢,一阵冷笑,说:“你石先生既然不是石老板,那就是石伙计了,那么就请石伙计给量量布,看看我们一个弟兄制一件团服要扯多少布。给他尺子,聋了?”

  布店老板赶紧递出一根布尺。

  毛泽东接过尺,翻开布匹,开始丈量,无奈手势笨拙,片刻之后,尺子竟然没有拿稳而咣当落地。

  团丁队长伸过毛茸茸的手臂,一把揪住毛泽东的领子:“你做屁个棉布生意,分明是做军火生意的!你是共产党中秋暴动分子!给我抓起来!”

  两个身背大刀的团丁虎狼般喝应一声,立即扭住毛泽东双臂。

  团丁队长一挥手,说:“押到团防局去,立即处死。”

  毛泽东顿觉有一股热血往脑袋上涌,他开始挣扎:“我是生意人,我犯了什么法?快放了我!”

  “放人?你少啰唆。”两个团丁把毛泽东的双手又反扭得紧了一些,“有废话,一会儿见了阎王爷再说。”

  团丁队长忽然说:“把他的鞋脱了!”

  毛泽东抗议:“脱了,脚痛。”

  “一定要脱,一定要脱,”团丁队长说,“你脱了鞋,枪毙你之后,你就没法子从阴间跑回来吊我们的命了。”

  团丁们哈哈笑,一齐说:“脱鞋,脱鞋!”

  毛泽东被迫脱了鞋。两只黑布鞋被团丁拎起,一东一西扔得老远。

  松了手臂之后,毛泽东感到整个背部都热辣辣的。

  现在怎么办?毛泽东问自己,却一时没有答案。杨开慧与岸英、岸青、岸龙的脸庞倒是飞速地掠过脑际。

  现在不能想这个,毛泽东警告自己。

  毛泽东仔细看团丁队长。这个队长看上去很野蛮,也很狡猾,比起湘潭团防局的那个患哮喘病的汤排长,比起武昌六渡桥的那个闪着金牙的便衣, 这个团丁队长明显要难对付多了。

  天下一物降一物,总有办法对付的,毛泽东想,首要的是冷静。

  

生死关头,毛主席用四块银元虎口脱险-第2张图片-大千世界


  生死关头,毛泽东首先想到的,是妻子和三个年幼的孩子。图为杨开慧和毛岸英、毛岸青的合影。

  “磨蹭什么?走!”两个背大刀片的团丁对俘虏一声吆喝。

  这两个团丁紧紧地夹着毛泽东走,一前一后。他们料定光着脚丫子的毛泽东已经跑不掉了,而且,看上去这是个书生,脚脖子白白的,就算逃跑也跑不快。

  这一行队伍二十来人就这样慢吞吞地向团部走。他们逶逶迤迤出村,翻过石桥,绕过凉亭,沿着一条长满星星点点的野菊花的山道行走。

  团丁队长走在最前头,仰着阔脸,高吼一支谁也听不懂的山歌。毛泽东则走在队伍最后,被两个大刀片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夹着。

  毛泽东觉得脚底板越来越痛。更痛的,则是心。他想,一定要走,要快走。秋收暴动已经开始了,若今天这条命害在这支小小的团防队手里,实在太冤。这时候,忽有一计上了心头。

  于是,毛泽东在山道转弯的地方,悄悄回过脸,朝身后说:“老总,行个方便。”

  团丁眼一瞪:“少废话!”

  毛泽东低声说:“你湘潭人?”

  团丁一愣:“你怎么晓得?”

  毛泽东见他口气有松动,便摸出两枚银洋,悄悄递在身后:“我见老乡,你见银洋。”

  走在最后的这名团丁既不高声叫唤,也不敢接银洋,只是一遍又一遍瞧瞧前面的队伍。毛泽东又说:“我晓得,团丁都是受雇的,日子其实也苦。我好几个亲戚,都当团丁的哩。”

  团丁悄声说:“你也要给前面的!”

  毛泽东心里一喜,又拼命掏摸口袋,加递了两枚银洋。

  团丁接过四枚银洋,自己数下三枚,藏好,便一个箭步上前,将剩下的一枚银洋塞在前面一个团丁的手里。那团丁眼珠一转,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也不声不响收起银洋。

  毛泽东霎时心定了不少,真庆幸自己多带了几块银洋出门。

  脚越来越痛,毛泽东东张西望,寻思着脱逃的最佳时机。他望望队伍的最前面,团丁队长还在那里“山妹子情妹子”地吼,走得摇摇晃晃。

  毛泽东还在犹豫不决的当儿,忽然就感到腰上被一个指头戳了一下。他触电般地一回头。

  走在最后的团丁神经紧张地指着半里路开外的一幢白墙黑瓦平房,悄声说:“石老板,团防局!”

  再不走不行了。生死之距,只有半里地。毛泽东再不管地形是不是有利,忽然一猫腰,赤脚一窜,窜过路旁树丛,奔上了山坡。

  眼看毛泽东跑得没影儿了,队伍最后的两个大刀片子互相眼神一使,同声大喊:“跑啦,跑啦,中秋暴动分子跑啦!”

  队伍顿时大乱。团丁队长急忙冲过来:“往哪儿跑了?”

  “那边!”大刀片乱指。

  “怎么不追?笨蛋!——快追!”团丁队长气歪了脸。他的手下这么没用,他是没想到的。

  毛泽东接连跑过三个山坡。他觉得脚踝子上起码已经有二十来根茎刺扎上了,但不觉得痛,只觉得辣。他身后传来的号叫声一直很清晰,声音像狼一样追踪着他,使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感觉鲜血和疼痛。

  在毛泽东觉得渐渐有些跑不动的时候,正好看见一个黄昏中的水塘。水塘很大,满塘皆是浮萍。水塘四周的荒草丛,有一人多高。毛泽东停下来,气喘吁吁地向前走几步,又悄悄后退几步,然后下水,把整个身子都投入到水里。

  他现在感觉到双脚钻心的疼痛了,整个脚底板仿佛都削去了皮。但他已顾不得这些,只把半个脑袋露出水面,让塘边的荒草做了他长长的头发。巨大的危险正在迫近,他必须躲过这一劫。

  他听见了脚步声,接着又听见了喘气声。团丁队长沙哑的声音他是熟悉的,那声音现在更沙哑了:“跑不了,就在这儿!他还能跑到哪儿去?快搜。搜草丛,给我仔细搜!”

  毛泽东在自己的耳朵旁边,看见了胶鞋。

  荒草丛中嘎叽嘎叽踏来踏去的,皆是团丁的胶鞋。鞋底把草茎的汁液都踩了出来。

  “姓石的,出来!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!只要你出来,可以不枪毙你! 你小子听见没有?”

  砰!砰!砰!接连几枪打在水塘里,水花儿啸叫着跳起来。

  

生死关头,毛主席用四块银元虎口脱险-第3张图片-大千世界


  毛泽东历尽艰险,来到工农革命群众之中,带领他们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秋收起义。

  这时候毛泽东忽然看见了鱼,塘里的一条鱼。

  这条鱼就在他面前三尺远的地方,浮着,一动不动,与他对峙。毛泽东有些惊异。他的记忆深处,仿佛游动过这条黑红两色之鱼。

  毛泽东一直盯着水中的这条沉稳不动的鱼,他祈望它此刻千万不要打个水花儿,以免无端勾起岸上追踪者的兴趣。那鱼也争气,始终不动,看上去沉静而又听话,圆圆的鱼眼睛非常凝重。毛泽东忽然想,人有时候,真的是要学学鱼的,要安心潜于水中。人在岸上走,风刀霜剑,常有不测。而在水中,周身都涌动着一种受依托之感,这种感觉是一个人一生中都不可少的。水是鱼的地方,也应该是人的地方。一个政党也是这样,一种政策也是这样,若无广大的有力的依托,必败凋无疑。

  鱼还是不走,继续与他对峙。毛泽东举眼望天,天上浮着一团云,也是红肚皮黑边,浑如一条空中之鱼。

  毛泽东暗叹一声:这不是一条阴阳鱼嘛。今日活着,上黑下红,明日死了,上红下黑,这红黑两道,不就是乾坤运动之至理吗?

  就在屏心静气的毛泽东胡思乱想之际,岸上传来了这样的叫嚷:“报告队长,暴动分子是不是顺这条坡滚下去了?队长你看,草像是压过的!”

  然后毛泽东就听到一声吆喝:“快追!”再就是一阵噼噼啪啪的由近而远的脚步声。

  毛泽东再看鱼,那鱼此时已倏忽不见。毛泽东抬手,重重推一下面前的水波,塘水荡漾起来,但毛泽东再也没见着那鱼游上来,只有一丛深绿色的浮萍上下颠动。

  毛泽东水淋淋地爬上岸,一直等到天黑才敢赶路。他不敢走大路,只在月光下接连翻山。后半夜的时候,他筋疲力尽地坐下来,靠着一棵大树,一面掸着蚊子一面揉着脚板,睡着了。奇怪的是他一夜无梦,没有枪声,也没有鱼,甚至也没有他的开慧和他的三个儿子。他实在太疲倦了。

  早上他没有被林子里的晨鸟叫醒,而是被一阵伐木声惊醒的。他扒开半人高的荒草一看,看见了一位砍柴农民,这老农看上去已近花甲。

  “老伯,我遭土匪抢了,脚也走烂了。”毛泽东衣衫褴褛地走出荒草,“这里是两个银元,你帮我到前面村子买双布鞋,再买一把雨伞。用不完的,都归你。”

  樵夫手中的柴刀当啷落地。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头发蓬乱的赤脚中年人,半天回不过神来。

  太阳爬出一竿高的时候,毛泽东穿上了一双新鞋,还得到了一把油纸伞。

  他试着走了几步,两脚掌依旧痛得钻心,他嘴里倒抽着冷气,但是心里却非常快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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