奇闻录——一个峡谷隐居者讲述的奇谈怪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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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三年前，我的个人生活遭遇了一次重创，精神世界濒临崩溃的边缘。为了排解内心的沉郁苦闷，应我的挚友苗族汉子龙池的邀请，我在贵州呆了一个月，终日游魂似地在黔东南的土地上游荡。

　　有一天下午，我无意中闯入了松桃境内一条长长的峡谷。峡谷里树木葱笼，遮天蔽日。树林中，一条小溪自东向西缓缓流淌，溪流清澈，一眼就可以看到水底下的鹅卵石和鱼虾。我沿着小溪溯流而上。一路上小鸟鸣啭，花香袭人。我恍然感觉穿越了时空隧道，回到了古朴的史前年代。在峡谷里穿行了一个多小时，我终于走到了峡谷的尽头。峡谷的尽头是一道悬崖。我看到了崖壁上密布的悬棺和崖底的一幢古旧污秽的茅草棚，外墙上长满了鸟粪和时光的污垢。

　　应声为我开门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，身材又瘦又高，瘦得让人害怕，高得让人害怕。不过他的笑容和嗓音异常平静，一如峡谷里的微风，稍稍缓解了我内心的不安。木房子里的事物同样远古朴素：油灯，泥巴砌的灶台，藤蔓编织的竹篓，我甚至看见了一个沙漏。那个男人指了指搁在墙边的一个树墩，示意我坐下。我们交谈了一会，他说：“我在这里隐居了九年。九年来，你是我的第一个客人。但我不是一个圣徒或者苦行僧，我只是厌倦了尘世的喧嚣，我讨厌爱情、信仰和无止无休的明争暗斗。”

　　他邀请我一起吃午饭。午餐很简单：玉米粥，清炖兔肉，还有一种我叫不出名字、味道有点像葡萄的水果。他的脸型狭长，脸色有些苍白，目光有些怪异，有时候很柔和，有时候又显得异常凌厉。我注意到他咀嚼兔肉的时候小心翼翼，似乎担心惊动兔肉里的冤魂。为了答谢对方的款待，我觉得有必要作一番自我介绍。

　　我说，我在一家广告公司负责文案策划，业余时间写作。他接过话茬说：“你杜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，用乱葬岗、墓穴、鬼魂、梦魇、符箓、桃木剑、摄魂铃、占卜术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名词连缀起来，你和你的读者管他们叫恐怖小说。你最近的一本书叫《我的驱鬼生涯》，但你并不急于出版。打印出来的手稿放在你的书柜里，夹在《古希腊罗马哲学史》和《陆象山文集》之间，以此表示你对这部文稿的重视。”他的口气轻描淡写，却让我无比震惊。我无不恐惧地说：“你究竟是谁？怎么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？”对方不动声色地说：“按照恐怖小说的习惯思维，你开始怀疑我是先知、鬼魂或者造物主，你期待真相。事实上，我从未见过你，也不了解你的生活，只不过我恰好懂得一门秘术而已。”我脱口追问：“秘术？什么秘术？”但对方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，站起身，带着我走进另一间屋子，打开一个木箱子，拿出厚厚一叠纸，说：“早些年，我对生活抱有热情的时候，跟你一样，喜欢走南闯北，搜罗奇闻异事。我用笔记录了我的见闻，如今几乎已经遗忘，你的出现让我想起了它的存在。里面有些题材，或许对你有用。”

　　由于年深日久，手稿有些发黄，但手稿上的字迹依旧清晰，笔力遒劲。这些刚劲的线条让我很自然地想起了墓志铭和纪念碑。这时对方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：“这些文字让你想起一些跟死亡有关的事物，这不奇怪。多少年来，你已经习惯把人世间的一切引向恐怖和灵异。”我抬起头，看了看对方的脸，但不管直视他的眼睛。我觉得他的脸庞像青铜器一样古老，又像外星人一样神秘。他对我的想法显然洞若观火，似笑非笑地注视我说：“别关注我的脸，先看看我给你的东西。”

　　我走马观花地通览了一遍陌生人的手稿。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沙漠，看到了飞行术，看到了黑暗，看见了迷宫（那个迷宫的出口有无穷多个，但从来没有人能够找到那些出口），看见了天堂和地狱，看见了飞蛾赴火般撞死在庙宇大殿上的鸟，看见了跟落叶和流水窃窃私语的花。手稿的最后一页用毛笔写着两句行草，一句是“太阳底下无新事”，另一句是“一沙一世界，一花一天堂。”前者源自《圣经》，耳熟能详，后者源自佛典《梵网经》。

　　我掩上陌生人的手稿，发现他已经出门了。我想起了他对我说过的一句话：“我不喜欢道别，那种感伤的气氛叫人憎恶。”于是，我也选择了不辞而别，离开了那幢茅草房和那条峡谷。

　　回到我工作的海滨城市后，我把陌生人的手稿放在我书房的一个隐秘处，午夜独坐，我便把手稿拿出来反复阅读。这部手稿总共有365篇故事，也许是一种巧合，也许是作者刻意的安排。我不想就这个问题进行思考，对于他那样一个深邃的人物，我永远不可能企及他的灵魂。手稿是用文言文写的，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字母和符号，我用尽了人间的法门，依然也不能完全诠释这些字母和符号，我只知道其中有些是蒙古文、藏文和梵文。所幸的是，这些字母和符号只是手稿极少的一部分，它影响我了解某些细节，但并不妨碍阅读。

　　现在，我决定公布这份手稿。我如实翻译，除了大胆直率的性爱描述和过于血腥的暴戾场面，不做任何删节。至于那些我不能理解的字母和符号，我以我个人的理解能力转换成文字。我不能保证我的翻译忠实于原著，但至少，我忠实我的内心。笔者曾在天涯写过几部灵异小说，发这些文字的时候，为了表达对原著者的尊重，改名茅隐，意即茅草房里的隐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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